商品介紹
北京大學教授、知名小說家曹文軒,透過本書,或從作家的背景、特質分析,或從不同以往的觀點,帶領讀者用另一角度讀小說,重新找回讀者的閱讀自主能力。
曹文軒漂亮而精準的筆法,使書中每一篇論著都深具魅力,讀者在受到啟發的同時,也享有最優美的閱讀感受與最暢快的閱讀樂趣。
序/導讀
他們是小說大師,是小說寫作的王者。
作爲閱讀之臣,對於他們,我們往往崇拜得五體投地。但由於種種原因,我們其實並不真正了解這些無冕之王。對他們非凡脫俗的作品,我們的理解也時常陷於誤讀之泥淖,有時竟南轅北轍,跟它們的題旨與精義完全走了一個反道兒。
臣服之心態,使我們在仰慕他們時,可能於無形之中給他們以及他們的作品添加了許多原本所沒有的光彩。我們將他們以及那些作品神化了,人間之王變成了天國之王,人間之書變成了天國之書。我們與他們以及其作品之間,就有了一條無法逾越的天塹,他們以及那些作品在浩淼的那一邊,我們則在蒼茫的這一邊,我們的閱讀變成了翹首眺望。依稀間,他們以及那些作品,猶如七月驕陽之下大沙漠上的海市蜃樓,惚兮恍兮,我們所看到的未必是一份真實。 我們在走向他們以及他們的作品時,都是有了準備的。所謂準備,就是知識的預設。我們已不再是白板一塊,我們通過學習,已從他人那裡學到了一整套進入他們世界的方式。我們胸有成竹,在還沒有與他們以及他們的作品相遇時,其實早就有了一套話語——我們注定了是要那樣解讀他們以及他們的作品的,一切,早在面臨他們以及那些作品之前,就已經存在了。從某種意義上說,所有的作品在我們未與它們謀面之前,就已經都被我們讀過了。知識的預設是必須的,一個沒有知識的人,實際上是無法成爲欣賞者的——在一個沒有知識的人的眼前,其實是沒有小說家與小說的。小說家以及他們的小說的多與少,實際是由我們的知識的多與少來決定的。在走向他們以及他們的作品之前,我們都得有一手。這一手,是那些五花八門的書籍教給我們的——那些書籍有不少出自權威之手。我們對這些權威也是仰視的,因此我們對他們往往言聽計從。我們順手操起他們所給予的武器,勝券在握地出發了,在與那些小說之王狹道相逢時,我們立即舉起了手中的武器,我們深信不疑能將他們一槍擊倒。我們很少會想到,這些知識——包括那些權威們的知識,其實不一定是可靠的。由於知性的局限與悟性的薄弱,那些由權威們所闡釋的知識,可能是一種使我們永遠無法走近小說之王以及他們的作品的知識,甚至是一種只會使我們歪曲他們以及他們的作品的知識。沒有知識,我們無法欣賞小說之王以及他們的作品,而有了這樣的知識,我們卻會走入荒無人煙的歧途。我們面臨著兩難困境。
在我看來,越是後來的知識,其可靠性越差。在科學主義興起並成爲我們一生的追求時,我們固然在理性方面變得強大起來,但同時,我們的感性卻在一直受損。我們對世界的認識,完全倚賴於知識,而這些知識由於是在忽視經驗、忽視情感、忽視人的直覺與悟性、忽視人的獨立自主精神的情景中産生的,它們在被我們吸取並將其看作是我們認識世界的唯一憑仗時,我們這些知識的機器與奴隸,對世界的解釋,十有八九是停止在物象表面或與事實項背的。
正是因爲這種種原因,我們才提出重讀大師、重讀經典。這些主張的背後隱藏著一句潛臺詞:我們不相信從前的閱讀。
一些新的閱讀觀念産生了——
首先,我們要將那些小說之王放置到人的位置上。他們可以是王,但卻不可以是神。他們可以安坐人間的王座,卻不可以矗立于天庭。王也是人。他們與我們並無本質之區別。他們固然是一些特殊材料構成,固然天資超人,但從根本上講,他們還是我們中間的一員。並且我們還應當看到,別看他們在小說寫作方面是一些天才的傢伙,但在其他許多方面他們甚至還不如我們這些芸芸眾生。他們同樣是血肉之軀,同樣有七情六欲,同樣的善良,也同樣的醜惡。那些被我們所崇拜的小說之王,其實,有著許多人性方面的毛病——這些毛病的嚴重程度,甚至遠遠超出我們的想像。當然,他們也有許多我們所不敵的讓我們所崇敬的地方。他們思想深邃,他們悲天憫人,他們情調高雅,但所有這一切都不足以使他們從滾滾紅塵中脫出而飄逝成神。當我們如此看待他們時,我們才會回到這樣的認識——這個認識是我們理解他們作品的前提:這些作品出自人間,其中所言,只是人間之事、之情、之理,並無神祕,並無我們的知性所不能到達的地方,我們完全可以進入其中,與其中人物同喜同樂、同憂同悲。這世界上沒有一本小說是天書,若是天書,我們這些地上之人又何必問津?某些權威們爲了使自己永遠把握解釋大權以謀生,總是故作深奧、雲山霧罩地將這些文本虛幻爲晦澀而神秘的天書。對那些權威的闡釋,我們盡可以置之不理。惟有這樣,我們才有可能進入小說之王的平凡世界,也才會有閱讀的快意——快意實出平凡。 其次,我們得明白一點:僅憑知識,我們是無法進入小說之王的世界的,我們還必須使用我們的經驗、感情、直覺與悟性。小說本就是書寫經驗、書寫感情的,讀小說卻不將經驗與情感帶入,豈不是咄咄之怪事?然而這怪事就是發生了:知識將經驗擠了出去,將感情也放逐於荒郊野外。我們在面對一部小說時,竟然只是用知識去一一衡量,去解讀,現成的經驗本可以使我們很容易就對那裡頭的事情有所理解,但卻就是不肯動用這些經驗,而寧願苦苦地搬用知識去加以生硬的比附與解析,小說成了數學、化學和物理。最糟糕的是在這忙不叠地使用知識的過程中,我們竟然不再感動。面對本就是做感情文章的小說,我們居然無動於衷、冷若冰霜,如此,我們還有指望走進小說嗎?我們又過於相信了理性的力量,而忘記了直覺與悟性的力量——直覺與悟性在有些時候是具有理性所不具備的神奇力量的。就在那一瞬間,直覺與悟性突發亮光,將黑暗照得亮如白晝,此時,一個豐富的世界猶如金碧輝煌的天堂呈示在我們眼前。這種閱讀的驚訝,竟在我們學富五車、滿腹經綸時不能再光顧我們,實在是遺憾。
再其次,我們懂得了「先做一個閱讀者,再做一個解讀者」的意義。面對一部小說,一開始就擺開一副解讀的專業架勢,是不恰當的。閱讀是一種樸素的行爲,正是這一樸素的行爲,倒有可能使我們真切地理解小說。如果一開始就直接進入解讀者的角色,這不僅會使我們失去閱讀時才會有的樂趣,而且會將一部生動的具有生命光彩的小說變成一種類似於僵硬物質的東西。我一直以爲,作爲一個普通讀者,似乎是沒有必要擺出一副解讀的架勢來的——那個架勢是專業人員的架勢。我常常想,相對於一個普通的閱讀者而言,那些專業人員倒可能是悲哀的。出於技術主義與若干種教條,他們在對一部作品進行解讀時,身心是不投入的,該樂時不樂,該悲時不悲,拘住他們心靈的是一些可能與作品的神髓毫不相干的東西。雕蟲小技,在他們這裡反而顯得十分的重要。由他們的解讀而得出的一切結論,也許對我們這些普通的閱讀者,並無意義,而只符合他們的專業目的。當然,我們在做好一個閱讀者之後,想做一做解讀者,來領略一下一個專業人員做學問時的那種妙不可言的陶陶然,也未嘗不可。
來,就這樣試一試,看我們能否與這些小說之王同行。
目錄
面對微妙——讀《圍城》
進入現代形態——讀《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抒情時代的反思——讀《生活在他方》
春花秋月杜鵑夏——讀川端康成
回到「嬰兒狀態」——讀沈從文
「細瘦的洋燭」及其他——讀魯迅<天際游絲——讀卡爾維諾
無望的馬貢多——讀《百年孤寂》
櫻桃園的凋零——讀契訶夫
寂寞方舟——讀普魯斯特<
銀斧高懸——讀杜斯妥也夫斯基
一根燃燒盡了的繩子——讀毛姆
無邊無際的眩暈——讀博爾赫斯
小說:現代神話——讀《微暗的火》
形而上的沉思——讀《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