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美琴(閱讀、寫作教學研究) 圖/小魯文化
作者: 蔡宜容 繪者:蔡宜芳 出版社:小魯文化
【歷史小說這樣讀】
閱讀歷史小說宛如一趟穿梭時空的旅程。不妨隨著為你量身打造的青少年歷史小說走入歷史場景中,了解特定時空下的生活、思想、情感及文化等種種景況,從古今的對照接續時光更迭的軌跡,進而從情節的演繹思考中,體會時代、環境與人的關係,涵養鑑往知來的生命智慧,藉以穩健掌握你即將起步的人生。
【打開一本書 讀字讀世界】
〈富春山居圖〉是元朝畫家黃公望(黃大癡)取材於富春江山水的畫作,是「中國十大傳世名畫」之一。此畫於清朝流傳到收藏家吳問卿手中,他極為喜愛此畫,甚至在臨死前下令將此畫燒毀,侄子吳靜庵從火中救回,但畫已被燒成兩截。較長的後段〈無用師卷〉,現藏國立故宮博物院;較短的前段〈剩山圖〉,現收藏於浙江省博物館。本書即以這段歷史背景為題材,帶領讀者重返歷史現場,揣摩歷史事件中的當事人心境。究竟黃公望創作這幅圖的動機為何?吳問卿為這幅畫如癡如醉,為何又要燒掉此畫?從當下回溯六百年的歷史長河,觀照箇中的人情事理,你又如何來看待這段歷史的意義呢?
【精采內容搶先讀】
清 順治七年(一六五○年)吳間卿六十五歲
最近老覺得胸悶,爬上富春軒二樓,區區幾級階梯,我居然得分三次才走得動,稍微快一點就要喘,心中一陣陣抽痛,隱隱伴隨著不祥的預感。
我推開門,爐火燒得恰到好處,一股暖意襲來,因為天涼繃緊的身體頓時舒緩。醜兒說,天再冷也不能閉著窗,「風進不來的屋子,沒意思。」最左首那扇窗推開半截,架上掛著一只櫻桃紅羽紗香袋,裡面裝著醜兒自己曬乾的花瓣草葉,一股微妙的香氣,若有似無,斷斷續續地飄過來。
醜兒說,天天焚香,「老爺你不嫌悶嗎?我有比沉香更好的東西。」她趁著春天撿拾花草,曬乾了存起來,製成香包。
「老爺,你那些貴得嚇死人的沉香,哪一段能焚出春天的味道?」
小丫頭總有些歪理。
我問她都有哪些花花草草。她隨手一揮,「園子裡有什麼就用什麼,林子裡撿到啥用啥,死掉的小蚱蜢小瓢蟲也行,曬天光也得曬月光;春天過了,我的特製香包就大功告成啦。」
我聽了只想笑。
這些年,我笑得少了。特別是得了這幅黃大癡的〈富春山居圖〉之後。
明明欣喜若狂,如醉如癡,但我怎麼也笑不出,一顆心老揪得慌,都多大歲數了,時不時還想掉眼淚……最近情況更嚴重,成天只想往富春軒裡躲,提不起勁見人。我知道家裡怎麼看我。下人們七嘴八舌成了市井閒話,益發地加油添醋。
傳進夫人耳裡,她氣得不知怎麼好,紅著臉抖著聲問我:「真的抱著畫睡覺?」
「著了畫瘋」,人們這樣說。
最近還有個新說法。
「三百年前,元朝一位法力高強的黃道士,七十九歲那年開始動筆,歷時三、四年才畫成
〈富春山居圖〉。洋洋灑灑一長卷,高約半臂,攤開來足足有三、四個壯漢高矮……畫分六段,每段暗藏一道靈寶符,誰要兜攏了,不但富貴萬年,還能長生不老。」
編派出這樣的故事……真不知誰才是癡漢。
我走到炕邊,慢慢捲開〈富春山居圖〉。看了十年,總也不膩。山一程水一程,平沙峰崖,密林疏枝,我閉上眼睛都歷歷在目。我閉上眼睛,心裡突然有點激動。
「 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
元朝詞曲家辛棄疾多豪氣,真讓人羨慕。
我摸不透〈富春山居圖〉的心思,不知道它怎麼看我,也不敢知道。
門口傳來輕叩的聲響,「老爺?喝茶。」
是醜兒。她端著茶盤進來,擱在書案上,三兩步跳向炕邊,不住搓著手,「今天特別涼,涼得好。我盼著冬天快到,早點下雪。」
這孩子永遠蹦蹦跳跳的。這樣有趣,那樣也有意思,沒見她悶過。
真讓人羨慕。
羨慕這樣的精神,這樣的活力。這跟年紀沒多大關係,我從小就是這副要死不活的悶樣,難過時悶,開心時更悶。
「老爺,你知道我這兩天都夢了些啥?就這幅畫。這陣子你帶著我看了前面大半截,全在夢裡活靈活現!我簡直不敢相信,我是說我在夢裡簡直以為在作夢。」
這孩子說話都不打結,一句接著一句,「從富陽城樓一路到了富春江入口,先是遠遠地望見兩側江岸,松樹一叢,柳樹一叢,對對對,就是這裡……」
我跟著她的夢境,一寸一寸攤開畫卷。
(本文摘自《癡人》)
【閱讀大發現】
〈富春山居圖〉是元代文人畫家黃大癡取材於富春江山水的畫作,經歷六百年的更迭後,這幅
畫遇見了清朝吳問卿這個知音,不但將它妥為珍藏,更為它神魂顛倒,起居坐臥都牽掛著它,甚至臨終前都想把畫燒掉,有如陪他一起共赴黃泉。這本歷史小說即以這個歷史事件為骨幹,並藉由小說的生動情節,讓讀者從山水畫走入心靈風情畫中,見證了雖然時代更迭,但在歷史長河中,不變的是人類對於內心慾望渴求的無盡想望與追尋。
吳問卿為這幅畫的癡迷程度,就世俗眼光看來是不解的,因為對芸芸眾生而言,畢生汲汲營營追求或求神問卜祈求的不外是現世富貴,或是長生不老,但吳問卿癡迷的卻不是如世俗的懸念,他忘情於神來之筆畫就的山水,流連於畫中的平沙峰崖,密林梳枝,總也看不膩,但十年光陰過去,富春山水景色依舊,但看畫的人卻已不斷衰老,他羨慕辛棄疾可以寫出「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的豪邁豁達,對他而言,青山依舊在,但歲月催人老,有的只是物換星移的悲涼及留不住青春的感嘆。
這樣的疑惑吳問卿沒有參透,但從歷史的觀點來看卻是清晰了然的,因為此畫從元朝黃大癡筆下成形輾轉來到吳問卿手中,六百年過去了,沒有人可以長生不老,再怎麼依戀的身外之物也都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既然如此,豁達看待生死,不執著於有形物質的「有」,才能活著自適自得。因此,小說中塑造的丫環醜兒,就適切的與吳問卿成了鮮明的對照。活靈活現的醜兒開窗攬清風,隨性隨喜的品味生活中無所不在的幽香,對比老爺特以昂貴金錢買來的沉香、隨時都悶的抑鬱,賞畫開心、寒冷冬天來到也開心的醜兒可以讓〈富春山居圖〉隨興入夢、入生命,更令終日耽溺於畫作的老爺望塵莫及。
儘管吳問卿對〈富春山居圖〉迷戀跟癡狂,緊閉心扉的生命狀態卻是他的心魔所在。於是得了〈富春山居圖〉之後,明明喜歡這幅畫而欣喜若狂,如醉如癡,卻怎麼也笑不出,一顆心老揪得慌,時不時還想掉眼淚,笑得也少了,覺得因自身的蒼老與此畫距離越來越遙遠,彷彿咫尺天涯,從歷史記載可知,最後吳問卿直至生命終了也不善罷甘休,想要摧燒畫作,與他一起離開人世。究竟吳問卿是怎麼想的?是捨不得割捨自己的至愛,所以想與這幅畫同生共死,以勿復相思?還是對此畫的佔有慾強烈到不願與後人分享自己的至愛?小說中透徹的描寫出癡迷到一種極致,卻得不到解脫的痛苦。對比現代人對於網路遊戲的沉迷,不同年代也有著如宿命般的輪迴,於是,什麼是「癡」就值得令我們三思了。相對於字號「大癡」的黃公望因為對於天地山水的癡迷,而畫出心中的胸壑,成就了這幅氣度不凡的曠世巨作,而吳問卿卻為這幅畫而作繭自縛,可見「癡」可以積極開拓人生,也可能因為沉迷而束縛自己。
你呢?生活中可曾為了什麼而癡?你的「癡」究竟是為了人生美好的想望與追尋而來成就自己?被五光十色誘惑而迷失了自己?還是逃避壓力而沉迷於感官刺激,不知為何而為?不妨學習當自己的主人,讓心靈自由吧!
生活中有哪些你欣賞的「癡人」呢?例如桌球國手莊智淵對於桌球的想望與追尋,終就能在不斷的努力與試煉中,拿到世界錦標,成就自己的榮耀。所謂「人不癡狂枉少年」,就讓你的「癡」點燃生命的熱情,啟動生活的動力,成就你的夢想,開創你多姿多彩的美好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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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刊登於2013/6/3聯合報)